文 / 初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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斗酒彘肩,风雨渡江,岂不快哉!
被香山居士,约林和靖,
与坡仙老,驾勒吾回。
坡谓西湖,正如西子,浓抹淡妆临镜台。
二公者,皆掉头不顾,只管衔杯。
白云天竺去来,图画里、峥嵘楼观开。
爱东西双涧,纵横水绕;
两峰南北,高下云堆。
逋曰不然,暗香浮动,争似孤山先探梅。
须晴去,访稼轩未晚,且此徘徊。
——宋·刘过《沁园春·斗酒彘肩》
白乐天、林和靖、苏东坡,唐宋三大诗人,从未在一个时空出现过,却在刘过的“沁园春”中欢聚一堂,并且与他这个晚了几百年的后辈把酒言欢。这是一场宋版的穿越大剧,也是刘过拒绝辛弃疾邀约的一个完美借口。
嘉泰三年,辛弃疾知绍兴府兼浙东安抚使,听闻刘过大名,特派人邀约相见。恰逢刘过有事耽搁,于是就修书一封致谢,并效仿辛弃疾《沁园春.将止酒戒酒杯使勿近》的构思,填词一首。
“斗酒彘肩,风雨渡江”,开篇就气势宏伟,颇有辛词之风。而后他又委婉地说出了自己不能应邀的原因:那是因为自己在赴约的途中,遇到了白居易、林逋和苏轼这三位大文豪。他们谈论浓妆淡抹的西湖,描述流光溢彩的天竺山,还一起欣赏孤山梅花的幽香。他们在西湖边徘徊畅游,并劝他,待雨过天晴,再去访稼轩不迟。
这首词虽然荒唐至极,却奇妙风趣,辛弃疾看过后十分喜欢,当时就派人给他送去数百钱。经过几次相约后,他们俩终于见面。
辛弃疾,一生戎马,胸怀抗金之志;而刘过虽为布衣,却也满怀一腔报国热情,也曾想“弓剑出榆塞”,但终归是一介书生,与沙场无缘。相同的志趣,让他们初次相见就有了惺惺相惜之情,辛弃疾与他宴饮酬唱多日。
临别时,辛弃疾又赠他千緡,嘱他买田置地,可以用做以后的生活之资。可是生性浪荡的刘过,哪里有理财的观念,他的世界观里只有“此生何必为身谋”,一有钱他就“横用黄金,雄吞酒海”,没多时,那笔钱就被他挥霍殆尽。
元朝郭宵凤曾在《江湖纪闻》中记载了刘过与辛弃疾的另一次交集。
刘过想要回家乡探望母亲,就去辛弃疾府上辞行。辛弃疾邀他一起到倡楼饮酒,正好遇到他手下的一位都吏在酒楼宴饮作乐。都吏自认为财大气粗,叫嚷着要包场,不许旁人进入。醉眼惺忪的他没认出辛弃疾,还让随从将辛、刘二人赶出了酒楼。
两个人没有争辩,只是大笑着离开酒楼。回到府衙,辛弃疾称有机密文书需要处理,指名要这名都吏前来领命。此刻的都吏早已酩酊大醉,哪里还来得了。于是,辛弃疾告诉手下,将此都吏的家产没收,并将其流放,以示惩戒。都吏醒来吓得魂飞魄散,赶紧四处托人去找辛弃疾求情。
辛弃疾当然不允,都吏听说刘过很受辛弃疾赏识,又闻他生活拮据,有点钱全散在花楼酒馆,手中从未留有半分余钱,就狠狠心,拿出五千緡奉上,说是为刘过母亲祝寿,希望他能在辛弃疾面前给求个情。辛弃疾却还是不答应,连连摇头说不行,让都吏将祝寿钱翻倍。都吏虽然舍不得,但命比钱还是重要,只能心痛地奉上万緡,这才将此事压了下去。
临行前,辛弃疾把这万緡钱交给刘过,再次嘱咐他不要像以前那样乱花,好好用它过日子。刘过十分感动,当即作了一首《念奴娇》以示感谢:
知音者少,算乾坤许大,著身何处。
直待功成方肯退,何日可寻归路。
多景楼前,垂虹亭下,一枕眠秋雨。
虚名相误,十年枉费辛苦。
不是奏赋明光,上书北阙,无惊人之语。
我自匆忙天未许,赢得衣裾尘土。
白璧追欢,黄金买笑,付与君为主。
莼鲈江上,浩然明日归去。
——宋·刘过《念奴娇·留别辛稼轩》
当然这些钱他依然不会买房置田,还是“荡于酒”,缘手即尽。可是辛弃疾的这份情,他却始终记得。分别后,他经常写诗词寄与辛弃疾,表达自己对他的思念和敬仰。
古岂无人,可以似吾,稼轩者谁。
拥七州都督,虽然陶侃,机明神鉴,未必能诗。
常衮何如?羊公聊尔,千骑东方侯会稽。
中原事,纵匈奴未灭,毕竟男儿。
平生出处天知。算整顿乾坤终有时。
问湖南宾客,侵寻老矣,江西户口,流落何之?
尽日楼台,四边屏障,目断江山魂欲飞。
长安道,奈世无刘表,王粲畴依?
——《六州歌头·寄辛稼轩》
书生不愿黄金印,十万提兵去战场。
只欲稼轩一题品,春风侯骨死犹香。
——《呈辛稼轩》
刘过一生与辛弃疾虽然仅仅两三面之缘,但辛弃疾在他的心中却是世间少有奇男子、真英雄。刘过用手中的笔,用一首首充满仰慕之情的诗词,来报答辛弃疾那份知遇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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